2016年1月19日

牡丹 / 鬥魚的潛航與光 - 2015黃柏勳創作自述

無憂花園  80x80cm  壓克力彩,木板,畫布  2015

2007年我在高雄壽山上當兵,筆挺的軍便服背後漿燙著三條精神線,皮鞋油亮,每一件軍服還被規定要拿到店裡修改,剪裁合身的腰線。光是這種打扮,就讓部隊裡的阿兵哥在面對其他穿著迷彩大衣,每天在泥巴裡打滾的軍種,有一份優越感。

當時我在負責機密的戰情室,24小時值機,沒有命令不得外出,三餐都有專人送來,是一份極不自由的工作,幸運的是工作內容非常輕鬆。即將退伍的學長留給了我一條紅色斑斕的鬥魚,名叫「牡丹」。牡丹被我放在辦公鐵櫃上方,
養在圓形的玻璃缸裡,生活範圍就是那一升不到的空間,每天餵以飼料,跟我一起服役。

我逐漸發現自己跟牡丹非常相似,我穿著好看的軍服,就像牠擁有豔紅的鱗片;我關在有透明玻璃隔間的辦公室裡,就像牠被放在魚缸裡面;軍營外面就是高雄市,魚缸外面就是高雄港。牡丹跟我的相似之處在於,我們離自由只有一牆之隔,但卻都無法擁有自由。


幾年後我才明白,即使退伍,離開了營區,進入了社會,也不過是從一個小一點的魚缸,轉入大一點的魚缸,我們總是被許多無形的牆壁限制自由。自由就像空氣,只有當呼吸困難,你才會意識到空氣的存在。同理,當你意識到自由,那意味著你可能正身處在不自由的環境或狀態中。

自由不該是虛無飄渺的,自由可以無邊無際,自由接近自在,卻不等同於自在。電影《美麗蹺家人》Sweet Home Alabama裡面提到:「你可以擁有根,同時擁有翅膀」,接近我對自由的看法。創作是矛盾的,我希望創作能不被定義,卻在創作中討論自己的定義,於是我往生活經驗去尋根,《牡丹》藉由追憶兵役時期養的鬥魚來思索自由跟自己的關係。《四月望雨》(英語:April Rain)取材自以台灣作曲家鄧雨賢一生為藍本的音樂劇,表現台灣文化的細膩和含蓄。《緩緩》和《幽幽》敘說在2014的下半年住在陽明山上的那段日子,每個白天,在蜿蜒嗡鬱的明媚山路裡來去,每個夜裡,在院子裡看整個台北霓虹串起的星海所對映的星空。《清晨之前,黃昏之後》是回憶2010~2013年之間,在高雄的老公寓工作室裡獨自創作,在台南郊外一個豎立在田埂小徑旁的學校教書,在台北繁華城市裡來去於每個展覽之間的一段總是緲緲庸碌的歲月。《麗水之上》、《無憂花園》算是我搬到麗水街之後才發想的連作,前者以「麗水」為底,漂浮清脆的奇異想像,後者將台北市形塑為一座類似島嶼或花園之類的桃花源,兩件作品都在虛擬一個現實以外的烏托邦。《遙遠星球的科幻小說》更是將這種無邊想像,寄語千里之遙,我總是認為,那裡充滿奇幻冒險,還有綺麗風華。

另外,延續上一個創作階段「巴別森林」裡,討論因為語言的變亂帶來巴別塔(Babel)的崩壞,於是產生豐富世界的想法,《「花」的名詞、動詞與形容詞》從華語「花」這個字去思考,關於其三種詞性分別代表「花朵」、「開銷或花費」、「斑斕繽紛」的文字趣味與圖像的關係。《如果圖像可以表述,又何須語言》更直接點出了圖像與文字的意義不斷的擴張與變化,在某個層面上,也體現了文化的豐富與多樣性,對於這個討論自由為題的展覽主題來說,雖然像是意外插曲,但也意味著自由的另外一個意思——多變與不可預測。

《自由的目的》和《目的的自由》談論在創作的世界裡,我擁有的無邊自由,所以我用創作來討論自由的模樣,簡單來說,創作的目的,就是為了自由。曾在2014年提及:生活是一場故事交換的遊戲。在這些用創作所涵蓋的談論與交換彼此故事的過程裡,我閱讀到更遙遠的視野,思維在此擴張與移動,
2015藝術(gaiart gallery)的個展,我以鬥魚「牡丹」的故事做為對自由追尋的楔子,創作持續進行,就像潛航漫遊的魚,在幽微的水面下,尋找自由的光,而我《終以故事敘說》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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