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3月26日

十年


「歐吉桑,你還認得我嗎?」揮著手打招呼的時候,坐在郵局等著叫號的歐吉桑一面回頭看著後面,一面回頭看著我,想確認我叫的是不是他。「十年前我跟你租過房子,在和平東路巷弄那邊,我是黃柏勳啦!」
今天在郵局遇到了十年前的房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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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年前,我跟一個大學同學,在和平東路靠近復興南路的台大後門那邊租房子。我們分租兩間雅房,輪流共用一個廁所。我的房租是7000,房間小小的,我買了一張沙發床,白天的時候把床收起來,可以畫圖;同學的房間更小,房租6000,單人床幾乎佔了房間面積的三分之二。隔音很差,馬桶很常壞,卻怎麼樣也修不好。屋子的對面是豪華的大房子,一樓氣派的原木拉門的車庫裡,停著兩台黑頭車,初次看到他們養的黃金獵犬時嚇了一大跳,沒想到在台北,連狗都有鞋子穿,穿著華服背著大LV包的少婦,推著嬰兒車,那是小狗專用的。
那個還沒有Facebook和智慧型手機的年代,我們的通訊大都依賴msn,有部分的人甚至還用雅虎即時通。
在那個屋子卻只待了半年,離開台北是莫拉克風災的隔天,風雨極大。火車和高鐵都停駛,我搭著統聯客運回南部,開到苗栗的時候,車長廣播,因為風雨太大,必須在路邊靠停,等天氣稍好才能繼續前進(車外的風雨大到看不到路邊的告示牌,也看不到前後車,若不是車上廣播,誰也不知道目前車子到底是開到哪裡)。
記得剛進到那個屋子那天,下起了的午後雷陣雨,巨大的雨滴拍擊在石棉瓦上嘎然而響,我想起了朱少麟在《燕子》裡的那句話「我所藏匿的世界再也不會相同了,有什麼東西正要起飛,正要奔放,正要摔得粉碎。」十年裡,我教過書,在路邊彩繪過壁畫,接過很多平面的設計案,當過上班族,畫過插畫,認識很多人,也聽過許多故事。創作之故,總是南來北往東奔西跑。2014年又搬回台北,住在板橋,那年開始,我終於成為專職藝術家。故事太多了,好的壞的都有,很辛苦很辛苦,再怎麼努力再怎麼小心都不夠。從一個聽到許多故事的人,逐漸變成擁有許多故事的人。
今天風和日麗,遇到了昔日房東,矮小的身軀、斑白的髮鬢和深深的眼袋,都說著他老了一些。
「當年真的很謝謝您的照顧,那時我們住在那邊過得很快樂,在剛進入社會的那時候,還好遇到了您。」送他離開時我不自主地彎腰鞠躬,我也老了一些。
嶄新的十年,已經開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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